『山楂樹之戀』－（中國）艾 米  蘇溫光撰

 這是在中國大陸網路上引起很多、很廣泛迴響的一本網路書，一則感人肺腑、賺人熱淚的愛情故事，上個月中國時報有介紹過，聽說將會改拍成電影，我聽了趕緊買到書來看，果然精彩動人。

 故事發生在1974年文化革命的中期，還在上高中的靜秋被學校選中，參加編輯新教材，要到一個叫西村坪的地方去，住在貧下中農家裡，採訪當地村民，與農民生活在一起，然後將西村坪的村史寫成教材，供K市八中學生使用，這在當時算是一項創舉。跟靜秋一起被選中的還有另外兩個女孩、一個男孩、幾位帶隊的老師，他們先乘一段長途汽車，然後再步行走八、九里路到目的地。下車時西村坪的張村長已在車站等候，然後選擇一條較近卻較難走的山路出發，大家走得很辛苦很累。

 靜秋因家庭成份不好，父親被打成地主分子發到農村勞動改造去了，多年還不得釋放。哥哥也因此被發到鄉村的一個什麼隊工作，賺的錢連自己的伙食費都不夠支付，還要媽媽寄錢補貼。媽媽也曾被批鬥過，戰戰兢兢、小心翼翼地在K市八中教書，每個月的工資也少，家裡還有一個上學的妹妹，所以經常寅吃卯糧，每月發工資先還欠人家的錢後已經沒有了，第二天又要開始借錢。所以靜秋常利用暑假期間在外面打零工賺錢，打的工都是很粗重、很有危險性的建築或搬運小工，因為他們家實在一窮二白，有時候甚至連三餐都快要不繼了，這種零工賺來的錢對她家而言，不無重要。靜秋知道自己家庭成分不好，仍然咬緊牙關，處處表現得比人家更賣力、更前進，而且謹小慎微，就怕一犯了錯誤，以她家的狀況，會更招惹不起。

 話說靜秋她們一行往西村坪走，走到半路山的最高處一棵山喳樹下休息喘口氣，這棵山楂樹長得高大秀實，據張村長說；一般山楂樹開的是白花，但此樹開紅花，因為在抗戰期間，很多抗日志士被捕，就在此樹下被槍決，並就地埋葬，血染了山楂樹，從此就開紅花不開白花。這當然是近乎神話的傳說，卻也是寫村史的好材料，靜秋剛好會唱一首『山楂樹之戀』的俄文歌曲，乍見此樹，便充滿了浪漫的想像，神思翩翩。

 到達了西村坪已近黃昏，路過一間房屋，聽到有人以手風琴自彈自唱，剛好就是那首『山楂樹之戀』，彈得極好，唱得也極佳，便好奇想見見這個人長什麼樣子的。晚上分配住房的時候，靜秋分去跟村長一家人住，張村長家除了大媽外，還有二子二女，可是說也奇怪，大哥、大姐長得高大清秀，二哥、二姊卻長得瘦小又相貌平平，聽說還有個三哥。後來靜秋也見到了那三哥，原來就是會彈手風琴的那位，長像又是一奇，與令外四兄妹又完全不同，身材瘦長，皮膚白晰，眉毛很濃，『他的長相不革命、不武裝、很小資』，大概就是所謂白面書生型，卻又英姿颯爽，當場把她看得心裡悸動慌亂起來，『突然很在乎自己的穿著和打扮起來。』後來一談，才知道他不是張家的孩子，只是也住過張家一段時間，大家把他當作三哥，或稱為老三看待。

 老三真名叫孫建新，他是探戡隊的隊員，隨隊來西村坪探勘附近地型、山勢有一段期間了，人能幹得很，除了探勘專業是一把好手外，會唱歌、會拉琴、還很會修理東西，鐘錶啦、鋼筆啦、收音機啦，喜歡鼓搗鼓搗小機件品，有故障的送到到他手上大多能起手回春，而且是義務免費修理，所以人緣很好。他的家世也不凡，父親是某軍區司令，母親是資本 家的 小姐，年輕漂亮，知書達禮，可能是為了改變自己的政治地位，就嫁給了他爸爸，兩夫妻年紀相差不小，可謂老夫少妻，所以她內心永遠是苦悶的，只得浸淫在書本裡頭。文革時，他父親被打成『走資派』遭到批鬥，全家被趕出了軍區大院。他母親也被揪出來，說她是資本 家的 小姐，用卑劣的手法勾引當軍人的父親，那些鬥她的人用盡各種方法羞辱她，而且也常被人動手打得渾身是傷，後來實在心灰意冷，就上吊自殺了。母親死後幾年，父親翻案成功，不久官復原職，因為深愛著他的妻子，所以終身不再續弦。

 至於靜秋呢，靜秋也長得修長玉立，胸圍堅挺，她自己認為不漂亮，對胸圍也百般遮掩，但每個在她周圍的人都說她很漂亮。文筆一流，字寫得漂亮，又會畫畫，一個人可以弄出一牆文圖並茂的壁報。人又心靈手巧，毛線衣織得又快又好，女紅也很專，一個朋友家有一檯縫紉機，她一學就會，不久她縫製的衣服，已達到職業專家的水準了。運動嘛；不但會游泳，排球及桌球都是一流好手，學校的排球隊及桌球對都想辦法爭取她入隊。她還很孝順，知道母親的工資不足養家，便常利用暑假期間四處打零工賺錢，那些工作手拉肩挑、上山下水，既粗重又危險，如果受了什麼工傷，則連健保都沒有，後果不堪設想，但她都咬緊牙關苦幹，工作既累，營養又不夠。老三自從愛上了她以後，看得非常不忍，常要給她錢補貼，要她不要做這類粗重的零工，但她堅決不肯收下，不願白受別人之恩，既倔強又有骨氣。

 這兩人論外型、論內質，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，但靜秋自慚形穢，認為家世成分不好，配不上老三，又太過純真，對性方面的知識又無知得近乎愚昧，認為女孩被男孩抱過可能就會懷孕，所以處處提防，忍心拒絕老三的追求。但她內心其實也深愛著老三這個人，幾日看不到人，就心神恍惚、若有所失。好在老三追求她，表現出無比的誠意及耐心，不屈不撓，還暗中跟監她、保護她、處處小心地維護她。靜秋有一次輪假回K市家，老三故意藉口陪她走，兩人就在山楂樹下，一吻定情。但靜秋有時候也會使使女孩子的脾氣，常常沒好臉色給他看，有一陣子她懷疑他已有了未婚妻，而認定他是花心的紈絝子弟，是個見異思遷的騙子，非常生氣，決心不再理他，多虧老三的耐心與毅力，設法解釋，誤會才得冰釋。書中有很大篇幅描述兩個小情人那種又愛又怕、小心翼翼，生怕被同事、被單位、尤其被靜秋的媽媽知道兩人的戀情的那種跌宕起伏的互動關係，既溫馨又感人。

 有一個暑假她去一個單位申請打零工時，碰到一個卑鄙猥瑣的派工人員魏駝子，心懷不軌，想趁機對她吃豆腐，她不從，竟然被那個小人辭工了。事被在同單位的一個靜秋的男同學知道了，見義勇為，把那個人揍了一頓，才重新又給她派工。後來又被老三知道了，勃然變色，那個人有天半夜回家，被人暗中套住頭袋，更把他打成遍體鱗傷，結果人人稱快，因為那個萬駝子確實不得人緣。事後靜秋問起老三，老三當然矢口否認，一派無辜的樣子。有一回靜秋被派去做鋪運動場場地工程的工作，那種運動場場地，是用煤屑加石灰攪拌而成，然後由人腳去踩平，因為有腐蝕性，會傷人皮肉，所以必須穿雨靴工作。靜秋買不起雨靴，只用赤腳去踩，結果沒幾天整個腳都腫起來，老三見了異常心疼，堅持要靜秋去看醫生，靜秋卻不從，氣得老三拿出小刀來，把自己手背畫了一道傷口，血流如注，所以兩個人都不得不到醫院醫治了。

 靜秋從老三那裡得了一個消息，就是政府最近下了一道政策，凡是單位的員工告老退休時，可由他們的兒女在原單位頂個缺。靜秋回去問媽媽，媽媽趕緊問書記，書記查問結果確有此事，因此媽媽馬上申請退休，並申請靜秋遞補。後來准是准了，但不能馬上 成為 老師，必須先做炊事員，靜秋也高高興興去做了。靜秋與老 三兩 人老是背著媽媽約會，有一次兩人同房過夜，卿卿我我，山盟海誓，靜秋已有獻身的準備，但老三心中藏有一項極大心事，克制自己，只在體外射精。對性事異常蒙昧的靜秋，以為她倆已做成了『夫妻的事』，更是非君不嫁了。不但如此，她那個月的『老朋友』晚到，她還以為懷孕了，嚇得魂飛魄散，幸好過了幾天老朋友來了，才知是虛驚一場。

 但說也奇怪，老三自此之後竟然無影無蹤，而且連一封信也沒有。靜秋百思不解，便往壞的方面思想，認為老三是個採花能手，只為滿足他征服一個女孩子的虛榮心，得手之後便隱匿無蹤，跑回他老家去了。但思前想後，以他過去的語言舉止，又覺得老三絕不像是這樣的一個登徒子。她四處查問，隱約之間，聽說老三好像得了白血病的不治絕症，她又難以確定此事是真是假，因此惶惶不安。靜秋心想如果老三得了絕症死了，她一定不要獨活，而要追隨她而去，但她就偏找不到他本人來印證。靜秋後來因一個機會，調回到K市八中作老師教學生了，平生願望終於得償，很是高興，但對老三仍然念念不忘，明察暗訪了幾次，仍追不到人影。有一天，一個面貌長得很像老三的解放軍人來學校找靜秋，原來他就是老三的弟弟，名叫孫建民，他告訴她老三病重，正在彌留狀態然，仍不嚥下最後一口氣，似乎在等待見他心愛的人的最後一面，這個惡耗的證實，幾乎使靜秋當場癱瘓，但孫建民要她人格保證，絕不會做出不理智的行為。在往醫院的路上，靜秋終於瞭解到一切的前因後果，原來老三確實得了白血病的不治絕症，事情是在他自割一刀的那天，醫生在縫合傷口時發現他血液凝結不正常，要他事後回來做體檢。檢查結果，證實他得了白血病，這是他們單位的第二個病例，所以老三之後便回到K市這個醫院治療，一則可以就近偷偷探望靜秋，二則也要查明他們的工作是否有導致白血病的病源，因為是家軍醫院，難怪靜秋遍尋不獲。他因怕靜秋擔心，或做出衝動的事情，所以只要他弟弟帶他去學校附近遠遠的看著她，在他病重不能起身時，他也要他弟弟同樣地去偷看她，然後回來報告她的一舉一動、一顰一笑，這樣他就會寬心滿足了。老三也曾寫了幾回信給她，只不過信被誤送到另一處名稱相近的單位，因查無此人被退了回去。靜秋恍然大悟，趕到醫院時，見了他在醫院守護的父親，老淚縱橫地說妳趕快進去看他吧，他正在等妳，所以一直不肯閤眼。靜秋看到已經病得不成人形的老三，一隻眼閉著，一隻眼仍張著，已無意識，但靜秋知道老三仍有意識，只是等著看她最後的一眼，就像他曾經說過：『一隻腳已進了墳墓，另一隻腳卻不肯踏進去』地不肯嚥下那口氣。靜秋跪在他病床，在他耳邊一直說：『我是靜秋，我是靜秋…..』講了幾百幾千次同樣的一句話，因為她知道老三最喜歡聽這個名子，講得旁邊的人都動容了，要勸止她，她不聽，仍繼續講下去。終於，老三好像心滿意足地嚥下了最後一口氣，兩隻眼都閉了，卻流下兩顆晶瑩血紅的淚，就像山楂花那麼紅的眼淚。

 書的最後記載：老三的遺體火化後，就葬在他們的定情處，那棵山楂樹下。十年後，靜秋考上了L大英文系碩士。二十年後，靜秋遠渡重洋來到美 國攻讀 博士學位。三十年後，靜秋已任教於美國的一所大學。今年她會帶著女兒，飛回那棵山楂樹下看望老三。她會對女兒說：『這裡長眠著我愛的人。』

 故事確實纏綿悱惻，哀怨感人，靜秋的善良、美慧、孝心，與堅忍不拔的毅力，令人由衷地愛她疼她惜她。老三的一往直前、不離不棄、無怨無悔的愛，也令人感佩。中國共產黨文革時期，那種把政治融入每個人的生活中、血液裡、靈魂內，那種無所不在的高壓氣氛下的生活，讓我不寒而慄。這個故事聽說是本著真實故事寫來的，作者的文筆很好，樸實無華，娓娓道來，使得故事聽起來更加生動流暢，更加感人肺腑，我期待電影趕快拍出來。